寂寞的守护

一路飞翔

5.12国际护士节快到了，无数的护理同行秉承着南丁格尔的精神，不忘责任，积极扬善，甘于奉献，不言放弃，平凡而高贵。南通市第四人民医院缪剑敏护士写下的随笔《寂寞的守护》，就是我们护理人工作的缩影。

寂 寞 的 守 护

     当你老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你会想什么？最近我常常会想这样的问题。因为我最近正在护理着一位迟暮的老人。他每天的生活，就是躺在床上吃了睡，睡醒吃。我不知道他每天在想什么，因为他的语言含糊不清。我只知道，他残留的一点点吞咽功能，只能喝点糊状的米粉。他爱干净，虽然整天流着口水乱吐痰，但他却顽固地把有痰的口水巾，拱出去，拱得更远一些。他吵得最凶的时候往往就是尿床了以后。他用仅存的一点点力气，申诉着最后的尊严。

    他是一个长期在南通四院住院的精神病人。他有一位妻子，那是他病了以后在医院结识的一段姻缘。她问他：“你有工资有医保吗？”他回答：“我有！”她说：“那我们一起过吧。”他说：“好。”从那以后，他算是有了一个家，他的所有就是这个女人。他还能走得动的时候，常常惦记着这个妻子，即使精神状态再差，他的胡言乱语中总有“爱人”这个词语。每次妻子来看他，他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去拥抱妻子。那是他最原始最直接的表达，毫无顾忌，毫不遮掩。然而，这份简单却浓烈的爱却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在他越来越衰弱的时候，他的妻子却没有能够懂得他想要回家的心情。这也不怪她，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办法照顾周全的病妻，能指望她什么呢。但至少她还会偶尔来看一下他，至少还给他买件新衣服。虽然他已经很少穿上那身漂亮的新衣，可两道剑眉还刻在那瘦削到极致的脸庞上，虽然深陷却还炯炯的眼神，依稀透露出年轻时候的风范。俱往矣，只剩垂垂暮年。

    到了最后，陪伴在身边的也许就是我们这些素昧平生的医生和护士了吧。他是个硬骨头，鬼门关走了五六趟，都硬生生地活了过来。说运气的话未免运气太好了，说到底还是命硬。最险的那次，是吃了妻给的云片糕。甜甜糯糯的云片糕，带着妻的温情，却卡在了不争气的喉咙里。他忘记了自己的喉咙，已经吞不下哪怕那么软绵绵的一份食物。太软绵的东西反而成了最要命的东西，一丝缝隙也没有留下，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气管。瞬间青紫的脸色，吓坏了病妻。满病房回响着妻的哀嚎。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们先是拿走了妻带来的食物，反复地劝说没能挡住妻子的殷殷之情。她趁着工作人员不备，偷偷塞给他这个致命的小点心。哀嚎必然是无用的。满病房的人已经顾不上歇斯底里的妻。

    噎食的抢救最是要争分夺秒。精神科立即组织抢救，呼叫医生。护士赵姐实施海氏手法，每一次推挤都是那么拼。现在回想起来，因为当时的应激状态而有点惊悚，又因为太过于专注而显得神圣。他的身体越来越绵软，救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严琦主任已经抛弃了用起来费时的工具，直接用自己的手指去抠他的喉咙，一点点抠出云片糕，黏黏的云片糕沾着血，糊了一手。“快通知麻醉科，快拿一个口咽通气管。”这时的他已经瘫软，面色发绀，呼吸全无，小便失禁，可以说已经走进了鬼门关。我们不忍放弃，用力插入口咽通气管。面对危重病人的抢救，正确机敏的决定和快速应急机制缺一不可。口咽通气管里喷出一些黏糊糊的东西以后，他的呼吸道终于通了。随着珍贵的氧气重新挤入肺泡，一丝生机重现。麻醉科也迅速赶到，开放了气道，提供了进一步生命支持。亲临那次抢救，亲身经历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那种感觉，无法言述。直到今天，我一直觉得那个时刻非常神圣，我好像看见了上帝缓缓地为患者打开了一扇门，闪着一道道金光，从我们头顶直射下来。请相信，只要您在医院，一定不会被放弃！

    经历了艰险，又回归了平淡。疾病依然折磨着他，虽然活过来了，却也只是活着。生活无法自理，思想不能表述。他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躺着，等待生命的流逝。妻也渐渐的来的少了，他的退休工资都给她买了药，自己的医药费却还拖欠着，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欠下的账目均由院长签字给予特殊减免。我们照顾着他的一日五餐，吃喝拉撒。吞咽困难怎么办，营养不良怎么办?除了牛奶加米粉，护士还学会了蒸蛋，科室里不会煮饭的小姑娘都练成了蒸蛋高手。不能老，老了吃不动，不能嫩，嫩了会呛咳，就要像豆腐一样，才是刚刚好的状态。

     那么瘦的人，一躺几个月，看上去还很矍铄，真是不容易。胡子长了护士帮他刮，指甲长了护士帮他剪，尿了拉了护士给他换，脏了护士帮他洗。一天天的琐碎，换成了一天一天的生命。虽然只是一个苍老渺小的生命，可他还留恋着人间的温度。他的寂寞也许再无人能懂，他的坚持却从来不缺少陪伴。医生、护士和病人也许是最长久的相伴。精神病人也有生命的尊严。而护士，就是守候这份生命的尊严。即使最虚弱的生命，即使是最寂寞的守候，总有护士在默默地坚持。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不能放弃，也不会忘记。

    原载于《江海晚报夜明珠版》

    中国护理之声 一路飞翔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