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的陪伴：我在美国当临终关怀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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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爱卡iPhone版 专栏 | 生命最后的陪伴：我在美国当临终关怀志愿者 “人这一生，学会了如何生活，却始终难以学会如何平静地面对死亡。” ——By我的临终关怀对象Mr.Banacci 作为一名医生，见惯生死。人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时，生与死的思考就会被无限地放大。药物的支持或许能抵抗一时的疼痛，但在此刻，唯有安静的陪伴才能让他们得到生命最后的尊严和安详。 我接触到“临终关怀”的概念是在研究生第一个学期的课堂上，恰好课后发现学校布告栏贴有某临终关怀机构招募志愿者，于是便不假思索拨通了志愿者报名电话。面试我的是该机构的一位Social Work（社工），主要考察志愿者的动机和沟通能力。面试通过后，我接受了为期1个月的培训。培训内容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临终患者的情绪波动模式、如何面对患者的情绪波动、患者隐私保护、以及紧急事件的处理和报告流程。此外还要接受2次PPD试验排除结核病。志愿者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聊天中观察患者情绪及患者有无紧急医疗状况需要汇报。 终于，在漫长的1个月后，怀着紧张和激动的心情，我在社工的陪同下来到临终关怀对象的家中（美国大部分临终关怀都是以家庭医疗为主的）。Mr.Banacci，这位93岁高龄意大利裔的老先生因慢性心力衰竭而接受了临终关怀。每周五的固定拜访成为了我和Banacci的“约会”。他是一名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美国海军，曾经到达过中国天津港、韩国仁川港等重要港口。 在和他慢慢熟悉的过程中，听他娓娓讲述那些战争年代的故事和经历，仿佛就是在阅读一本历史教科书。他向我展示自己当年击落的飞机碎片，曾经服役的军舰样照，每年老兵联谊的照片……一切对他来说，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总是自嘲，家里的电话没有自己军牌号码背得清楚，可见那段历史在他生命中的影响有多么深刻。每次聆听，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澎湃。他也很乐意了解我，询问我作为一个外国人对于美国的看法。于是我也和老先生分享了自己的感受，包括为何来美国和刚来美国时候感觉到的中美差异等等。 从美国聊到中国，从过去聊到现在，从现在聊到未来。我曾问他，为什么会选择临终关怀？他告诉我：“这个年纪，再积极治疗也不能延续多少生命。对于这一生，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在家里安静地死去是我最大的心愿。因为家是让我感受到爱的地方，这里有我一生的回忆，所以我不想在冷冰冰的医院里过世。”他告诉我，曾经觉得死亡难以接受，但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能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每周牧师上门和他一起祷告能给他很多内心的力量。每周护士和医生来家里检查他身体状况已经让他相当满足了。对于我来说，最开心地就是看到他每周维持上周的水平，并能乐观地面对自己的现状。期间也有很多次他吐露出对于死亡的拒绝，但这些都是符合临终患者心情起伏的模式。 时间慢慢飞逝，我和老先生的友谊也越发加深，但他的心脏负荷却每况愈下。8个月后的某个周五，我发现他已经插上了导尿管并且开始吸氧，虽然还能和我聊天，但看得出他很累。之后的周五，我发现他已经很难连贯地说一句话了，右心衰的体征也表露无遗。我依然和他分享着自己的事，读报纸给他听并告诉他最近国际上发生的事，他笑着艰难地挤出一句谢谢。随后我立即向机构汇报了老先生的情况，之后他们又派了护士去查看了老先生。 其实，自那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是煎熬的，因为医生的直觉告诉我老先生已经快要到达生命终点了。不出所料，在我拜访后的第5天，2013年感恩节之后，我接到社工的电话，老先生已经去了天堂。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我依然在家里哭成了泪人。但想到他的去世完全按照了自己的意愿——在爱的家中平静去世，就让我这名志愿者心理宽慰很多。我这个幸运的、来自异国的志愿者能陪伴他走过人生最后的旅途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种美好的回忆。愿他在天堂一切都好！ 目前，台湾和香港地区已经有较成熟的临终关怀机构。希望不久的将来大陆地区的医疗机构也能逐渐将“临终关怀”作为终末期患者的一种选择。让患者带着尊严、带着自己的意愿平静地面对和接受死亡。 关于临终关怀 英国人西西里·桑德斯在1967年开始推广临终关怀，又称安宁治疗。治疗方法包括口服与注射药物来减轻痛苦，并在社会上、心理上、灵性上提供治疗与照护。这种治疗方法理论上不会延长病人的濒死期，其目的是提升患者临终前的生活品质。采用临终关怀后，患者能够比以前更安详、更有尊严地离世。临终关怀强调“四全照顾”，即全人、全家、全程、全队照顾。“全人照顾”就是身体、心理、社会及灵性的整体照顾。“全家照顾”就是除了照顾病人外，也照顾家属。“全程照顾”就是从病人接受安宁疗护一直到死亡，乃至家属的悲伤辅导。“全队照顾”就是由一组训练有素的工作团队，分工合作，通力照顾病患，成员包括医师、护士、营养师、心理师、宗教师、社工、志愿者。临终关怀于1980年传入美国，后逐渐被医生、患者及患者家属所接受。各种各样的临终关怀机构随之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例如临终关怀医院，医院临终关怀病房、家庭护理为主的临终关怀机构等等。由于使用临终关怀后，终末期疾病患者使用急诊室频率和医疗资源明显减少，可有效改善医疗资源分布。因此，联邦政府医疗保险和各大医疗商业保险公司也纷纷在保险条款上进行支持。在2010年一年中，就有158.1万患者接受了临终关怀服务。